佛典汉文翻译
佛典汉文翻译是中国汉地佛典翻译的活动。自从东汉桓帝元嘉元年(公元151年)安世高译出《明度五十校计经》起,到北宋仁宗庆历元年(公元1041年)朝廷解散翻经院,大规模的佛典汉译持续了近九百年,期间经历了大约四个时期:
一、东汉至西晋时,为初译期。译典原本以“胡本”为多,译者多为西域僧人,故为西域僧主译期;
二、东晋十六国至南北朝时,为兴盛期。译典原本多为“梵本”,也有少量“胡本”,译者梵、胡、汉僧及中国文人皆有,故为中外共译期;
三、隋唐时,为鼎盛期。译典原本皆为梵本,译者以汉僧为主,并有少量梵僧和胡僧,故为汉僧主译期;
四、北宋时,为衰落期。所译佛典较少,且以密宗居多,译者梵僧、汉僧皆有。佛典汉译九百年间,共译出佛典二千一百余种,六千余卷。
译者中有姓名记载的大约二百多人,其中最著名的是“四大翻译家”,即鸠摩罗什、真谛、玄奘和不空(另一说是鸠摩罗什、真谛、玄奘和义净),及安世高、支谶、竺法护、觉贤、昙无谶、菩提流支、实叉难陀等。
佛典汉译起初是个体行为,后来成为一种集体工作,逐渐形成一定规模的译场和组织。其中著名的有僧团办的东晋的庐山般若台、陈代的广州制旨寺;有官办的后秦的长安逍遥园、北凉的姑臧闲豫宫、东晋的建业道场寺、刘宋的建业祇洹寺、萧梁的建业寿光殿及华林园、元魏的洛阳永宁寺、北齐的邺都天平寺、隋代的长安大兴善寺及洛阳上林园、唐代的长安弘福寺及慈恩寺、北宋的开封兴国寺佛经院等。
佛典汉译的方式和程序,初期是“口授”(由外僧口头背诵佛经)、“传言”、“度语”(外僧或汉族僧侣口译成汉语)、“笔受”(笔录成汉文)。随着翻译规模的扩大和译者人数的增加,译典有了较为细致、具体的分工,如前秦、后秦时,长安译场译《鞞bǐng婆沙论》,罽宾僧人-僧伽跋澄口授,昙摩难提笔受为梵文,佛图罗刹传译为汉语,敏智笔受为汉文,赵政正义,道安校对,比初期时增加了记录梵文、正义和校对三道手续。
鸠摩罗什翻译时,参加人数多达二千余人。到了唐代,译场制度和翻译程序更加繁杂,据《宋高僧传·译经论》记载,翻译的职司多达十一种:(1)译主,总负责人,精通梵汉,深谙佛理,答疑解难;(2)证义,又称“证梵义”,为译主助理,与译主商议评判梵本原义与译本之差殊;(3)证文,也称“证梵本”,听译主诵梵文,检验读诵是否有误;(4)度语,又称“书字”,据梵本用汉文音译出梵音;(5)笔受,也称“执笔”,将音译汉文再进行意译;(6)缀文,也称“次文”,因梵汉语句结构和语序不同,故对意译汉文语句进行调整,使之符合汉文习惯;(7)参译,也称“证译”,将译出的汉文复译成梵文,梵汉本两相对照;(8)刊定,也称“校勘”、“铨定”、“总勘”,刊删冗长、重复之句,使之简练、准群;(9)润文,也称“润色”,从修辞上对译文加以修饰;(10)梵呗,用梵音对汉译本唱诵,以检验音调是否和谐顺口;(11)监护,由钦命大臣或僧官担任,总监检校。
以上除了译主一职由一人担任外,其余各职往往由多人分担。比如玄奘主译《瑜伽师地论》时,灵会、灵隽、智开、知仁、明觉、承义任笔受;道法、明琰、法详(宝昌寺)、惠贵、文备、法详(蒲州寺)、神泰、道深任证义;智道、行友、玄颐、玄忠、辩机、处衡、明浚任缀文。
佛典汉译的九百年来,翻译家们不断总结翻译经验,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翻译理论。魏晋以前的中国人谈论佛经时,只有“译”字,汉文“翻译”一词,始见于齐梁时期的僧人之言。“译”,重释义,故尚质;“翻”,重修辞,故崇文。“翻译”合二为一,则文质彬彬。
从翻译风格来看,分为三个时期:
一、东汉至前秦时期,译经多用直译,重视经义,不作修饰,多保留原本的胡音。安世高、支谶、竺佛朔、安玄、严佛调、康巨、竺律炎、竺法护、道安等都用直译。直译较多的原因有三个:(1)当时经典多为西域文写本,而西域文质直;(2)来华译经僧人以西域的安息、月支、康居、龟兹、罽宾等国为多,对汉语尚欠精通;(3)此期译经更重经义及原本式样。这个时期也有重视文辞、取意译者,比如支谦、支越、康僧会、竺佛念等,他们多居住在江东。
二、后秦至南北朝时期,多是意译,重视文采,依据汉式。如译经大师鸠摩罗什、僧睿、僧肇、宝唱、菩提流支、真谛、法泰、慧恺等多用意译。意译的原因有三个:(1)经本多得自天竺,即使用西域文本的,也多用梵本校正;梵文本重文藻,故译经不能直译;(2)东来者梵僧、胡僧各半,且胡僧也精通梵文;(3)担任助译者,多是汉僧或文人学士,熟悉梵文,又颇具汉语文采。这个时期的译经也有尚质者,比如僧伽提婆、求那跋陀罗等。
三、隋唐时期,是直译与意译结合,称为“新译”。如达摩笈多、彦琮、玄奘、义净、善无畏、宝月、一行等多用此法。直译与意译的结合,特点有三个:(1)经本全部用梵文本,梵本比胡本即准确又雅致;(2)译者皆精通梵文,既能译梵为汉,又能翻汉为梵;(3 )密宗兴起,译“密”者多保留“密咒”原音。
围绕译经问题,译家也提出了一些翻译原则。东晋道安首先提出既合于原义又适应不同时地的“五失本”、“三不易”,以此作为他主张意译的根据。东晋慧远虽然没有直接译经,却对直译、意译作了折中,他针对译人的修养,提出“八备”。玄奘针对梵文及佛教的一些特殊的教义,提出了“五不翻”的音译原则。赞宁总结了历代翻译原则后,提出了“六例”:“逖(tì)观道安也,论‘五失本、三不易’;彦琮也,藉其‘八备’;明则也,撰《翻经仪式》;玄奘也,立‘五种不翻’;此皆类左氏之诸凡,同史家之变例。令立新意,成六例焉。谓译字译音为一例,胡语梵言为例,重译直译为一例,粗言细语为一例,华言雅俗为一例,直语密语为一例也。”赞宁所举译经“六例”,不唯翻译原则或技巧,更言胡、梵、华等语言文字之区别,实为探本溯源之翻译论。